Since the day we met.

[Merlin/AM]真相时刻(29)

艾西亚没有回答,也没有挣脱。他们一个坐着,一个跪着,困在一场无形的角力中。角力的对象不是彼此,是一场更巨大、更冷酷的风暴。

“亚瑟·潘德拉贡有他的命运。”艾西亚用灰烬般的声音最终响起,像是重复她已经接受的判决。

梅林微微笑了,对她眨了眨眼:“我知道。”

“他有他的命运……”他接着说,“我也有我的。”

艾西亚睁开了独眼,侧过脸来,布满血丝的眼珠凝注在他脸上。

“而我笃信亚瑟的命运不是被古教所定义的那一种。”梅林迎上她的的目光,“我笃信他的命运将会远在古教狭隘的判决之上。”

艾西亚抿住被刑火摧残过的双唇,一丝哀伤浮现在狰狞的伤疤上。

“你的确是古教无法约束的那部分魔法。”她低声念着,“你是古教从未见过,也永不能理解的那部分魔法。为什么,这样的魔法会选择亚瑟·潘德拉贡?”

梅林轻轻耸肩,某种滚烫而苦涩的东西涌上了他的舌尖:“没有他,这样的魔法就不会存在。”

“那只是你的错觉。”艾西亚嗓音沙哑,“魔法从不会单为某个人诞生。”

梅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,垂下眼睛,没有反驳。艾西亚干瘪的手推开了他,撑着畸形的身体缓缓站起。她费力地挪动到帐篷角落那个布袋子处,就着昏暗的光线弯腰在其中翻动。梅林跟着起身,艾西亚慢吞吞地转过来,手中提着一只很小的铜罐。

“趁命运还没有抵达,”她喘着气,梅林的心随之提起,“……我们来看看,如何逆转古教的判决。”

像是整个人一下子泡进最甘美的醇酒,一时间,梅林有些晕眩,他说服了艾西亚吗?他成功了?他既微微颤抖,又不敢挪动,怕打碎刚刚漂浮起来的脆弱希望。他只能用力地点点头。

“所有人都以为,要化解血源诅咒,只能奉献祭品、效忠于古教。在等级森严、祭司们只手遮天的时代,的确如此。”艾西亚眯眼望着帐篷上的烛影,声音越来越轻微,“三十年前,我目睹过三女神的最后一次赦免。他奄奄一息,被拖到宁薇面前,戴斯维尔最好的法杖匠人,献祭了自己的妻子。祭司们抓住他的脚踝,割伤他的小腿,接出满杯鲜血,将那杯叛逆的、携带诅咒的血泼在他妻子身上。宁薇划破自己的手掌,唱出咒语,掌心贴上被赦免者的额头,他脏污的血流出,而宁薇的血——最高祭司的洁净之血流进了这位新仆人的身体,一刻不停……他因渴求已久的解脱抽搐着流泪,念叨着感谢古教、感谢三女神……他痊愈了,他妻子的尸体则片刻间就完全冰冷。”

“她死了。”梅林说。

“她死了。作为一个无用的祭品。”艾西亚说,“在人们看来,这就是解除诅咒的必经仪式。曾经对抗古教的人,因不忠的血脉受到惩罚,当他宣誓效忠,最高祭司就清除他灵魂里的罪责,用古教最洁净的血液洗刷他,从此,他的身体里流淌的只有对三女神的忠诚,再没有其它。”

“恐惧和羞耻不等于忠诚。”梅林低声说。他看见接受赦免之人蜷缩着蠕虫般的躯壳,他们的额头上烙印着一片凄惨罪恶的鲜红。

“对三女神来说足够了。”艾西亚转回眼珠,盯着他的眼睛,神情幽深肃穆,“诅咒只是摧毁人们的身体,献祭却摧毁了他们的心灵。血源诅咒不是什么用一个人的血吞噬另外一个人的无聊把戏,血源诅咒,是为了帮助古教牢牢控制她想要控制的人。”

梅林点点头,见艾西亚结束了讲述,他深吸一口气,让后夜转冷的空气填满胸膛。

“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做?”

“我们欺骗。”艾西亚说,“我们制造一场虚假的赦免。”

“亚瑟绝不会同意这其中有一个祭品。”梅林说。

“小法师。”艾西亚的嘴角扭曲成一个微笑,“你还没有明白吗,是古教需要献祭,三女神需要献祭,不是解除诅咒需要献祭。只看这场仪式,你会以为这两者不可分割,但事实上……”

她不再说下去。梅林皱着眉头,一动不动,好一会儿,他说不出话。他张了张嘴,胃部突然一阵痉挛。那些血,那杯泼上去的血,那个死去的女人。她并非死于诅咒,也并非死于挽救谁的性命,而是死于古教对笼罩一切、割裂一切的至高权威的展示。只能忠于三女神,不能忠于他人,任何一个人。他忍不住质问:“杀一个人,把她叫做无用的祭品,只是为了完成古教的统治,甚至和解除血源诅咒没有一点关系,这是祭司间公开的秘密?”

“不。”艾西亚说,“在当时,应当是属于最高祭司的秘密。”

梅林盯着她,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。

“好。”他说,心脏激烈地跳着,在狭小的帐篷里踱了几步,“好。那我们就只需要最高祭司的血,也就是……”

“也不需要血。”艾西亚说。梅林惊异地看着她。

“只要魔法。”她提起手中的铜罐,“只能是卡兰里泉水的魔法,三女神的魔法,流淌在最高祭司血液中最纯粹的古教的魔法。”

“艾西亚,”梅林苦笑了一声,“现在,就算你说要希德族的魔法,我也会拼命去找回来。”

“你不必跑那么远。”艾西亚向他身后微微扬起下颌,“这种魔法就在那边,在崔斯坦的货箱里。”

帐篷的帘幕阻隔了外面浓密的黑暗,透过粗糙布料的缝隙,隐约能看见连姆晃着两条腿坐在车中,来回摆弄手里的蓝色水晶。

梅林轻轻将篷布掀起一点,在注定的路途之中,他遇到这支马队,他将那些黑亮的小果实拾在掌心,他嗅闻到死水的腥味。那时他不知道,就在他们搭乘的车里,装载着世界上最宝贵的希望。

“紫衫果。”他喃喃说。 

“珍稀魔药的好材料。”艾西亚说,“多半是毒药。除了古教祭司,卡兰里泉水的魔法对任何人都有害。”

“我们需要多少?”梅林放下帐帘。

“很多。要制作一种药剂,来代替最高祭司的血。”艾西亚说,“但是,要用那些果实,你必须告诉崔斯坦。马队的生计都指望着它们,我们每熬制一次药,这里就有人要饿上几顿。”

梅林的心向下沉去。兴奋的潮水刚刚退却,他踌躇着捏紧自己的拇指。

艾西亚像在遥远河岸的另一边盯着他。

“怎么?”

“崔斯坦以为我们是普通商人,”梅林说,“我不能让他知道亚瑟的真实身份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他会想杀了他。”

“也许他不会呢。”

“我不能冒这个险!”梅林咽了咽口水,空气好像变冷了,他的双腿有些发麻。他想找些什么东西抓在手里,但是什么都没有。他攥紧了双手,“亚瑟的身份一旦暴露,马队里只会有一场比今天更惨烈的纷争。我不想……我不想走到那一步。”

艾西亚停顿了片刻,才缓缓接道:“他必须接连服用药剂三天,每一天都要用掉至少三十颗果实。崔斯坦总会发现的。他会注意到他少了一整箱货。”

“无论这些果实是什么价格,我都可以买下来。”梅林压低声音说,“可崔斯坦不会卖。你比我了解他。我才刚认识他半天,已经知道他恨卡美洛王室,他会在下次遇到狼的时候把亚瑟推下去。”

艾西亚不再说话,独眼闪烁着黯淡的烛光。

梅林往帐篷外又扫了一眼,视线落回她身上:“你会去告诉他药剂的事吗。”

“我不会。”她说,“但我也不会帮你们撒谎,说亚瑟·潘德拉贡是因为被强盗刺伤才需要最珍稀的古教果实。”

梅林点了下头。

“这就够了……谢谢你,艾西亚。”

“崔斯坦不是傻瓜。”艾西亚提醒说,“他知道动用那么多紫衫果意味着什么。”

梅林抿紧嘴唇。脑海中迅速掠过回忆,崔斯坦和伊索尔达在每次启程前检查货箱,她爬上去打开箱子看一眼,一路上他们都不离开那辆车。一天之中,马队可能只休息一次,休息时是连姆看箱子。

“我有办法。”他说,“等我一会,我们马上就熬第一剂药水。”

他就要掀帘出去,艾西亚叫住了他。

“你不用和他商量吗?”她说,“——和亚瑟。”

梅林的心突然跳乱了一下。艾西亚的语气在那瞬间像是审问。
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“他不用知道。”

不知怎么,在朦胧孤零的烛光旁,前祭司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怜悯。

“一直以来,我都隐约预见,我和那个婴儿总有一天会重逢。”她说,“又一次选择,又一次机会,又一块轮回的碎片。我恰好能够救他。恰好能以和当年相同的方式欺骗古教。”

她慢慢地,慢慢地笑了:“我并不完全相信你对他的判断。但你知道有什么你没说错吗?梅林……你的确,也有你的命运。”

 

 

tbc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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