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ince the day we met.

[Merlin/AM]真相时刻(26)

亚瑟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处,艾西亚的手指沿着他的眉弓划过,他也一动不动任凭她。在梅林看来,他的沉默像用尽了全力。在绷紧的、微微颤抖的肩膀一侧,先前被挑开的伤口处,新绑好的绷带又洇出了血渍。

“所有预言的意义……所有命运的轨迹。”艾西亚收回手,慢慢直起了腰,“就像我说的,每个人都成了过去的叛徒。”

“没错,古教自己就是最大的叛徒。”梅林沙哑着,像长满冰刺的火球那样的愤怒燃烧在喉咙里,“以前是你们想尽办法要他出生,现在是你们想尽办法要他死去。自始至终,你们——”

“别对我说‘你们’。”艾西亚厉声打断他,“这里没有‘你们’,我和谁也不是一伙。怀特山早已是废墟,而我在更早之前就被古教放逐,如今发生了什么,我丝毫不关心。谁在主导魔法的道路,还将有多少战争,死了多少巫师,谁赢谁输——我全不在乎。他的死活也是。我不在乎他能不能活下去,就像不在乎外面那只兔子被谁吃下肚。你想让我帮他解除诅咒?你找错人了。”

“所以,”梅林点点头,“你答应伊索尔达为他看伤,答应我们进帐篷来,是只想看看这个被你们期盼过、否决过、折磨过的人,现在是什么样,是吗?你想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屈服了,倒下了;想看看他是不是会惧怕,会退缩……想看看让命运抛弃了你的古教是不是也成功让命运抛弃了他?很好。让我告诉你,古教赢不了,他不仅会活下去,还会做到所有古教没做到的事——”

他停下来大口呼吸,感到脊背发热发抖甚至腾出汗意,指甲紧紧掐在手心,然而没有一点儿痛楚。艾西亚畸形的嘴角笑容扭曲,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却流露出憎恶。梅林直视着她,干涩的怒火依然燃烧在喉咙里:“如果你说出这些只是想继续折磨他,你的目的已经完成。谢谢你不向崔斯坦告发我们,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。”

“你一直让我好奇。”艾西亚说,“梅林。我了解他的过去,却不了解你的。你令人意外。你是什么?”

“我猜我就是在古教看来,‘不受管束、狂妄又愚蠢’的那部分魔法。”梅林讥讽地说。

艾西亚嘴角的笑意消失了,眼睛周围的皮肤不易察觉地牵动,就好像她从这句嘲讽中听出了更多的涵义。

梅林不再理会她,半跪下去想将亚瑟扶起。至少他们已经知道诅咒是怎么回事,因此总会想出办法,一定会有办法。

亚瑟的手心满是冷汗,腋下也一样,梅林的心从胃里猛坠下去,原先他以为亚瑟的沉默是为了艾西亚的话,现在他意识到,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是那股诅咒的风暴又来肆虐过。

他停下动作,没有立刻将他拉离床面,先前的坚定忽然被一股慌乱占据。

“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。”艾西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说,“亚瑟·潘德拉贡,你想活下去,就得有人为你而死,这是你的命运。”

“我不接受这样的命运。”亚瑟平静地将拳头松开,撑在身旁。

“恐怕由不得你。”艾西亚说,“血源诅咒中有古教魔法最深的规律,那就是将重要之物献祭以示忠诚。类似的献祭不止于祭司,对于普通人,诅咒之所以不直接致死,就是在给不服从者第二次机会。如果你从现在起宣誓忠于古教,并采取行动,奉献祭品,诅咒就能被消除……这就是解除诅咒的方式,选一个人代替你去死,向三女神证明你愿接受古教的统治。”

“我不接受。”亚瑟借着梅林的搀扶慢慢站起来,“我不会献祭任何一个人。”

“你宁愿死?”艾西亚咯咯笑着说。

“你听到梅林说了,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。”亚瑟说,向前僵硬地走了两步,经过艾西亚面前时他停下,“谢谢你告诉我真相……如果你明白所有的不同,就会知道,我母亲会支持我做什么样的选择。”

艾西亚不再开口,目送着他们走向帐篷口,梅林回头看了一眼,女巫损毁的眼睛里闪着冷漠和仇恨的光芒。

他们一出帐篷,凉意就扑面而来,森林里又下起了小雨。篝火旁的锅碗食物已经收拾完毕,卡索想必用魔法洗好了盘子,眼下它们又整整齐齐堆在了货车里,在装走私品的大小箱子边上。连姆在车上盘腿坐着,裹着毛毯,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石头。

“怎么样?”伊索尔达的声音从右边传来,她一手挡雨,急切地跑到他们面前,“快,你们住那边的帐篷,离火近些,会更暖和。”

梅林向她道谢,伊索尔达摇了摇头。

“别在乎崔斯坦的话,有时候他的话比他的人尖锐多了。”

“我们明白。”梅林说,他现在的确一点也不在乎崔斯坦说过什么。

把他们推进安排的帐篷后,伊索尔达在外面淡淡笑了笑,“今晚我感觉已经认识你们很久了。我一直以为没有第二个人会干和我一样疯狂的事,威尔。你知道,明明不是巫师,却……”她的笑意更明显了,雨珠闪烁在金色发辫上,篝火映照下像价值连城的珠宝,“对于没有魔法的人,我是个叛徒。”

“你不是叛徒,”亚瑟立刻说,“别这么说。”

“如果你知道我为了崔斯坦都做过些什么,说不定会改变看法。”伊索尔达无所谓地耸耸肩,眨了眨清秀的眼睑,“但你也会理解的,对吗。因为,有些东西我看得出来。”

“什么?”亚瑟说。

“还能有什么。你们真是幸运。”伊索尔达笑了笑,目光在他们之间绕了一圈,“放心吧,艾西亚肯定能治好你的伤,她什么办法都有。马队差不多都要依靠她。”

她离开之后,梅林忍不住为欺骗了她感到内疚,他对伊索尔达产生的亲切和对崔斯坦不一样,即使崔斯坦才是有魔法的那个。

他们在不算宽敞的帐篷里安顿下来,篝火的余温透过篷布,使人稍感温暖。但一想到明早就将失去这种温暖,梅林的手脚就怎么也无法热起来。他把两个人的毯子都盖到亚瑟身上,一心只想叫他休息,别管所有的事。但是亚瑟在昏暗中把他拉住,毫无睡去的意思,浅蓝色的双眸镇静又平和。

“过来,躺下吧。拜托了。”他哑声说,“我有些话……”

梅林轻轻跪下来,不知该怎么拒绝,于是先是拍了拍用来铺床的沙袋,然后小心翼翼挤在了他身边。

“老天保佑你别又说些吓人的话。”他咕哝说,压抑着自己的直觉,“叫我去找个别的国王来实现魔法的自由之类的。”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”亚瑟说,“在艾西亚那儿你还向我道歉,你是该道歉,但不是为了你说过谎。梅林,我想要你知道,清清楚楚地知道——我宁愿要知晓真相的痛苦,也不要一无所知的幸福。”

梅林紧紧抿住了嘴,双臂紧抱在胸前。他闭着眼睛,牙齿暗自较着劲,把所有酸热都堵在眼窝深处。

“你明白了吗?”亚瑟说,“回答我。”

“明白了。”梅林说,“然后呢。”

“别再为此折磨你自己了。”亚瑟说。

他咬着嘴唇,拼尽全力吞咽下所有翻涌而来的情绪,眼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浸湿。重重压在他心口的那块巨大石头被谁搬开,露出胸膛上的空洞,风灌进来,他觉得荒芜,然后他发现他需要那块石头,哪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也不要紧。

“别说了。”他颤抖着说。

什么冰凉的东西盖住了他的手腕,他想躲开,但那股力道执着地跟上来捉紧了他。

“转过来,看着我。”亚瑟握住他的左手,把它从他紧绷的姿势里解出来,按到他们之间的毯子上,“听我说。”

梅林不小心泄露出几声压低的、仿佛窒息的呛咳,他翻过身,强迫了自己好几次,才最终透过睫毛,在模糊湿漉的昏暗中看向亚瑟的眼睛。

“我给你的东西,我母亲的徽章,你带着吗?”亚瑟安静地问。

“没有,”梅林尽力透过堵塞的鼻腔把字说清楚,“我藏在城堡里了。”

“藏在哪儿?”亚瑟说。

“就在你枕头下面。”梅林沙哑着,“我用一个咒语让它不被发现。当时你以为我们会有去无回,才把它交给我。我不想你需要的时候它不在身边。”

亚瑟有一会儿没有说话。

“梅林。”当他再开口时,压低的声音里含着难以言喻的情感,“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不是长在屁股上。”

“也许吧。”梅林说,“也轮不到你说什么。”

“轮不到吗。”亚瑟说,握着他的手,“听着,如果有机会,你得去城堡里把它拿回来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不敢说别的,”亚瑟说,“但至少,但凡忠于卡美洛的人都会因为那块徽章听你的命令。”

梅林一发怔:“我的命令,你在说什么,我的——”

“嘘。”亚瑟说,把他拉近了些,“要是我——”

“停下。”梅林恐惧地说。

“——死了,”亚瑟继续,“你必须去实现一切你想要的,靠你自己,而不是其他任何人。”

“你这个混蛋。”梅林僵硬地吼道,“亚瑟·潘德拉贡,听见了吗?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——”

亚瑟的手臂已经搂住他。在窄小的帐篷里,他们紧贴到一起,他不稳定的呼吸在他耳边。

“也许过去的一切都是虚假。就连那个故事,”亚瑟笑了一声,“就连那个故事,也是我从一个叫威尔的人那里偷来的。那是他和你的故事,不是我的。现在我想要我的故事。我们的故事。”

“如果你真想要你的故事,”梅林说,“就别放弃。只不过是一个诅咒,你知道我有办法的,我一定……”

“我没有放弃,”亚瑟轻拍着他的后背,其中传递出的意思让梅林更加心知肚明,亚瑟只不过是在安慰他,“我知道你在努力。所以我也不能只是等着。”

他不知道他自己又胡乱说了些什么,泪水混杂着亚瑟皮肤上传来的气息,把他们的拥抱变成一团混乱的纠缠。他紧紧抓着亚瑟身后的毯子,像抓着稻草在漩涡中漂流,好让自己不被至深的绝望吞没。

也许是在终于向疲惫投降之前,亚瑟对他说: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卡美洛首先是我的责任,其次才是我的家。就像我对它有多重要似的。但其实不是它需要我,而是我需要它……是我不能没有卡美洛。”

梅林听见自己哑声回答:

“那就去把卡美洛变成这样一个地方——哪怕是一百年、一千年之后,人们依然向往着她,所有人都想走进她的城门,一睹她的风采……所有人都会说,哦,卡美洛,那就是梦想之地,那就是我们的故乡。”

亚瑟在虚弱昏沉间点了点头:

“那就是我们的故乡。”

 

 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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